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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沈如松滴完血,却没有急着验。

    他掏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才对丁旺道:“许久未见了。你可还记得以前府中有个叫路阿毛的小厮?”

    丁旺一呆,他不明白这档口,为什么沈如松突然提到阿毛。只能胡乱点点头。

    “我记得丁荷当年到了岁数,你原本是想将路阿毛招赘的吧?”

    丁旺感觉不妙,沈如松怎么会知道这些?他现在提起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丁旺连忙分辨:“小的没儿子,那时只是这么想想。荷儿可是清清白白跟着您的啊!”

    “这个我当然清楚。只是后来嘛——你可知,路阿毛四年前不慎摔伤,临死前嘱咐把他所有的积蓄留给桂姐儿?”

    丁旺脑子轰的一下,阿毛死了?死前还专门留东西给桂姐儿?

    沈如松瞥了一眼瓷碗,不再多说,挥手让谷雨端了一碗过去。

    丁旺看着碗中摇曳的小血团,颤抖地接过小刀。

    沈如松刚刚的暗示他听懂了,可荷儿跟阿毛,这怎么可能?!他拉过桂姐儿的右手,在中指上一划——

    桂姐儿的血滴下去有点散,没有沈如松的那团凝实,两者泾渭分明。

    没融!

    厅堂里响起抑制不住的吸气声。

    吴氏屁股都离开了椅子,童嬷嬷都忍不住朝着那瓷碗踮了踮脚。

    就站在对面的张家人,更是伸长了脖子。

    我艹!好大的瓜!

    这丁家怎么敢的?!

    张秀秀激动地一个劲儿用胳膊肘杵着她弟妹,快看快看!

    张嫂子被她这力大无穷壮如牛的大姑姐捅地直扭腰,但一刻都舍不得移开吃瓜的视线。

    丁旺喘着粗气,一把又扯住桂姐儿的左手一划——还是没融。

    丁旺失魂落魄地扔下小刀,怎么会没融!

    丁菊脸色煞白,和她娘互相搀扶着。

    丁老太捂着胸口喃喃:“怎么会,怎么会······”

    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甩开丁菊,拉住不停颤抖的桂姐儿,一口咬破她的拇指。

    桂姐儿被突然发疯的外祖母吓呆了,反应过来后又惊又怕,尖叫着边挣扎边哭。

    但此时无人理会她,大家全都盯着那只瓷碗。

    一朵朵的血花飘散在碗中,那团血球依旧不为所动。

    丁老太绝望地跌坐在地,刀子没有问题,血脉竟真的不能相融······

    沈如松冷眼看着这一家闹得差不多了,才让谷雨收回了碗。又拿出一叠纸,让他送到丁旺面前。

    丁旺颤抖着手接过,他现在头晕目眩的,闭了闭眼,才勉强看清纸上的字。

    第一页,是一张路阿毛的遗书,说他前几日修缮屋顶时摔了下来,马上要不行了。

    沈家给了他十两银子,加上这些年他积攒的二两零三百七十四文,都留给他的小辈。落款日期是在四年前。

    “他的小辈”!丁旺想起刚才沈如松的话,头开始嗡嗡作响。

    强撑着翻开第二页,是几名沈府仆妇的口供,俱是指认丁荷与路阿毛关系密切。

    她们或撞见过两人私下见面,或者被路阿毛委托给丁荷送过东西。下边还盖着这些人的手印并画押,非常正式。

    再后面几页,则是几名沈府仆役的供述,有些人他还挺熟。

    这其中,有人听到路阿毛酒后唤丁荷“娘子”;还有人撞见路阿毛偷着买药,好奇跟药铺伙计打听,发现居然是安胎药······

    丁旺再也看不下去,嘴巴开合两下,一声不吭往后倒去。幸好身后是椅子,倒是没直接磕破后脑酿成惨案。

    在丁家女眷的尖叫声中,童嬷嬷三步并做两步奔了过去,挽起袖子,狠狠掐着丁旺的人中。

    等人“啊”了一声有了点反应后,又拔下头上的银簪,对着指尖挨个儿扎过去。

    扎到第三根手指时,丁旺张开了眼睛。丁家母女急忙凑上前,扶他半靠着,帮他顺气。

    童嬷嬷收起簪子,身藏功与名地退回吴氏身后。

    沈如松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是厌恶丁家又搞小动作,想惩戒他们。但并不想闹出人命,起码不能这时候在沈家地盘上闹出来。

    见丁家这里没事了,沈如松也就不再理会他们,转而看向张家。

    张家其他人还看着丁家继续吃瓜,张秀秀已经第一时间发现她的“贵婿”在看她。而且,她的俏郎君还跟她说话了!

    “张氏,当年的事你可还记得?”

    啊~好害羞!沈郎怎么上来就问这个!这是可以当着这么多人说的吗~~

    ?

    沈如松不懂这女人突然一脸荡漾在笑什么,他直接了当的让谷雨把第二碗清水端了过去。

    张嫂子看着忽然间发痴的大姑姐,又看了看从刚进门起就手足无措的张大郎,只得自己拿起了小刀,在念姐儿的挣扎中划了一刀,滴下——

    居然也没融合!

    与桂姐儿刚才的情形简直一模一样,血滴下去,丝丝缕缕在水中飘荡着,没有半点与那团殷红相融的迹象。

    张嫂子傻眼了。

    这突如其来的第二个大瓜,令丁家人的哭泣声都顿住了。

    原本奄奄一息的丁旺,此刻也病中垂死惊坐起。

    现在轮到张秀秀失魂落魄地念叨:“怎么会,怎么会······”

    丁旺突然觉得,他好多了!

    “我记得那是元和十六年的端午过后,我与五位同窗相约去城外登山游玩。郭胖——有位同窗下山时不慎摔伤,又突逢暴雨,只能去我沈家在附近的农庄暂住了两日。”

    沈县丞在安阳县郊外置办了些田产,就在张家居住的村子附近。因此张家村中不少人都是沈府的佃户,种着沈家的地。

    而这处所谓的农庄,其实也只是一套青砖大院,住着沈府派在这里的庄头。旁边还有丁旺一家被逐出府后居住的小屋。

    丁旺凝神回忆,似乎是有这么一晚隔壁吵吵嚷嚷的。原来竟是沈如松来过,离荷儿那么近!可恨自家羞于见人,成日关门闭户的,而那管事看自己失势,竟死死瞒着。若是——

    他看了眼挂着泪珠,愣愣坐在椅子上的桂姐儿,唉!纵使知道沈如松去了,又有什么用!

    沈如松不徐不疾的声音回荡在厅堂:“我们六人各带着一名小厮。这十二人加上马匹,庄头一家根本应付不来,就去张家村唤了些手脚利落的婆子来伺候。”

    张嫂子猛然转头看着还没缓过来的张秀秀。她从这母女俩口中听到的可不是这样!

    婆婆成天吹嘘她闺女差点嫁了贵人,只是运道不好,没生男娃进不去门。

    她还想着,什么样的公子出游时能一眼看中她大姑姐,莫不是个缺儿子还有眼疾的老色胚?

    原来根本就是张秀秀硬凑上去的啊!

    农庄庄头又不是傻子。想当初,他去村里是喊人来干活的,又不是拉皮条。

    这里一院子都是年轻公子,瓜田李下的,别说没嫁人的了,连年轻点的大嫂,庄头都不敢要。

    至于后来张秀秀是怎么跟着送食材的车混进来的,那就要问她自己了。

    见张秀秀低头不语,沈如松也没再为难她,问到:“我们分居东、西两个院子,你去的是哪边?”

    “东院!”张秀秀斩钉截铁。

    她记得清清楚楚,她看到沈如松的第一眼就选定了目标,是眼瞅着他进了东院的。

    而且,还躲在远处偷看了好久,确认了跟着沈如松的小厮是从东院左边那间屋退出来。

    “我那晚去东院探望过友人,就回西院歇了。”

    “这咋可能!我明明看着——”

    张嫂子重重掐一把还在犯蠢的张秀秀:“血没融!”

    张秀秀闭上嘴,脸色瞬间灰暗起来。

    “沈老爷,这事委实是我家的错!污了您的清誉,请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见识。”张嫂子拖着张大郎跪下了磕头赔礼。

    见沈如松虽然面无表情,但不像特别生气的样子,于是咬咬牙,小心翼翼试探到:“不知——东院都住着哪几位公子?”

    张秀秀闻言,顿时振奋起来。

    对啊!就算认错了人,沈如松在县学的同窗,那起码也是个童生。

    而且,能带着小厮跟沈如松一起骑马出游的,家世肯定不会差!

    她果然还是嫁贵婿的命!

    就听沈如松问她:“东院中一共三间屋舍,郭兄住了当中那间。他扭到了腰,两日后才勉强坐车,自然不必提。你去的是左、右哪一间?”

    “记不大清了,约莫,约莫是左边······”她亲眼看着沈如松的小厮从那间出来的,就认定了沈如松住在那里,等到半夜偷偷溜了进去。

    现在看来,也许只是沈如松让人去传话之类的,害她误会了。

    不过有了刚才的教训,张秀秀多了个心眼,这次没把话说得太死。

    “哦,那就是杜兄了。那年他不但中了秀才,还在当年的秋闱中考中了举人。”

    张秀秀顿时眼睛一亮,举人老爷可是能直接当官的!沈如松才是个秀才,她的贵婿当年可已经是举人了!

    她揉着手帕:“那、那杜郎现在——”

    沈如松看她一眼,这就叫上杜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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