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我？”蒙山川道，他的手上还残留着一个生命苦苦挣扎的脉搏和触感。
“我没那么笨。”方奇切了一声，“你又不会害我。”
蒙山川停了半响，才道，“这是一种心理暗示。”他把自己的推论仔细地摊开给方奇，只是隐去了自己是玩家的部分。
整个推论过程中，那个偷走阮如玉告白信的人最为可疑。他熟悉整个怪谈，却又拉其他人来为自己铺路。
“他想坐收渔翁之利。”方奇冷哼一声。对方打算不断地利用告白者自杀来对方奇施压，直到他精神崩溃的时候再趁虚而入。
直男方奇对自己是这个利这件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幕后主使的人选有很多，因为向方奇告白的人太多了，他在其中隐藏得毫不费力。也许只有等到下一次对方出手的时候，他们才能想办法抓住对方的尾巴。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蒙山川道，“你可以装作接受我的表白。”
这个怪谈存在一个突破口，只要方奇装作已非单身。那么其他人的告白就再也不会导致死亡。
“不行。”方奇干脆拒绝。
他的眉毛扬了起来。“为什么我要向那个家伙屈服？他才是罪魁祸首。”
“我一定会把他给揪出来。他会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直到最后，方奇才若无其事道，“况且你喜欢的是女孩。”
“我不能因为这件事把你拉下水。”
方奇已经让三个人为爱跳楼的事不胫而走。虽然这一次阮如玉被救护车拉走，但没有人还相信他还活着，他们更乐意于相信小道消息。
这一次方奇没有选择躲避，而是主动出击。
“对象，我没有。我当然不会答应他们。”方奇一边转笔，一边坦然面对。
“对，是和我表白了，可那又怎样呢？”
“他们想跳楼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得不到回应就跳楼，只是懦夫的行为而已。”
他的视线透过人群落在蒙山川身上，又偏开一点。似乎有些莫名的心虚，对于自己说自己没有对象这一件事。
今天是第四天。
方奇已经放出话来，表白者的跳楼威胁对他不管用。但是似乎收效甚微。
方奇所创造的死亡恐怖反倒成了某种传说，一整天，蒙山川都看到高中各个角落里，男生们在兴奋地讨论着。
是的，是兴奋，而不是恐惧。
上体育课的时候，其他班的男生甚至特意来问方奇，“方奇，要是我跟你表白你会答应吗？”随后他又嘻嘻笑着转回去，和其他人打闹成一团。
好像方奇身上存在着一个吸引人的漩涡，在接连造成三人为爱自杀的传奇后，又扩大了自己的影响力，吸引着所有人往里跳。
放学后身为值日生的蒙山川被堵在了储物间。
“喂，你不是喜欢方奇吗？怎么不跟他告白？”新来的转校生蒙安道。
他的眼睛从帽子底下露出来，带着一种不由分说的狠戾。
“我为什么要向他告白。”蒙山川道。
蒙安看着他，眼神有些奇特。“所有人都知道你喜欢方奇。”
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方奇。蒙山川抓住了这一个信息点。
蒙山川这个身份给他留下来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不同于阮如玉的身份还给他留下了一封告白信，蒙山川的所有书籍都是崭新的，做的笔记相较于一名高中生而言，少得可怜。
作为值日生，总会打扫到各个同学撕下的废纸，蒙山川可以看见这些人在字里行间写着的，都是方奇。
方奇这两个字藏着语文的诗里，藏在数学的公式里，藏在历史的画像里，藏在化学的分子里，藏在物理的定理里，藏在这些无处不在的狂热暗恋里。
只有蒙山川的书里没有方奇。
当晚，蒙山川没有回宿舍。
方奇和蒙山川约好让蒙山川替他带饭，可是晚自习都开始了，蒙山川也没有回来。
不知为何，方奇笃定蒙山川答应自己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他翻身下床，准备出门。
蒙山川没有回来。他出事了。
方奇找了一副口罩带在脸上，用一顶帽子把自己的过于显眼的往下压。
教室里现在人最多，方奇首先排除了教室。接着他又排除了医务室、办公室。幕后之人应当是同龄的高中生，这些地方都有老师，不利于他行动。
这段时间因为接二连三的跳楼事件，学校里已经多了很多警戒线，一些集体的活动室也被封了。天台更是派了老师专门守着。
方奇一连去了好几个地方都扑了个空，他喘着气，太阳穴的青筋突突地跳，口罩捂得他呼吸不畅。
他想起前一晚蒙山川曾经跟他说，‘如果我出现意外，你也不要来找我。’
‘太危险了，他们的目标是你。’
方奇深吸一口气，继续找下一个场所。他当时是怎么回的？他说，他肯定会去找他。
肯定会找到他。即便明知道那是幕后之人的陷阱。
体育馆还剩最后一间，那是一间长久封闭的器材室。方奇突然想起，自己其实来过这里。很久以前，他曾经在这里第一次见到蒙山川。
废弃的器材室玻璃模模糊糊的，隐约可以看见一个人影。脖子被绑着，正悬挂在半空中。
方奇心中一惊，猛地撞开了门。灰尘扑面而来，只一眼方奇就知道自己看错了。
那不是某个人，或者某个他担心的人。而是一套校服被高高地悬吊在风扇上。而地面上却铺满了信封。
大多是粉红色，有些展开，有些叠了心形，夹杂着些许纯白色的信笺，这些粉白交织着，看起起来却像是粉碎的大脑残骸一般。
风扇慢慢地摇着，转着，以至于那套校服也转向了方奇。方奇一时之间痛恨自己的视力是这样的好。
以至于，他看见那些粉红色的信件的开头写的都是方奇。
方同学。
亲爱的方奇。
你好，方奇。
我爱你方奇。
而风扇之上，那套校服背面用蓝色的水笔写着——
蒙山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