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呆呆地看着她，他多少年没见人边走路边吃东西了，自然这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事，可是正襟危坐地用膳，一堆人在身边晃来晃去晃得眼晕，总是让他很倒胃口，特别怀念从前，抓个馒头撕半块饼就往嘴里塞的随意和满足。

    苏玄欣喜地拉起赵有容的手，带着她往外头去，常喜殿既然是建在御花园旁边，绕着常喜殿一周，就能把御花园大半的风光全看尽。

    更始帝时不时转过头，见赵有容慢条斯理地吃着手里的食物，只等她全吃完了，才开口道：“下回可不行了，幼时朕的母亲从小说，不许在风里吃东西，她若还在知道了，又该埋怨朕了。”

    赵有容却笑：“只是小事，母后才不会计较。”

    苏玄想了想道：“是不会计较，容儿，朕希望你……也不要和德妃计较。”

    更始帝一面说着，伸手摸在赵有容的唇边，擦去了星点包子屑，笑道：“朕真没想到，你会为了陪朕出来走走，拿着东西边走边吃。”

    更始道：“皇上若不喜欢，臣妾不再这么做了，自然这也不是臣妾的习惯，只是刚才一时兴起。”

    苏玄蹙眉：“朕不是说，不要你因为朕的喜恶，而影响你想做的事。”说了这几句话，皇帝已分不清，到底是他没等赵有容回答，还是赵有容顺着话题，把德妃的事带开了。

    反是赵有容主动道：“臣妾和德妃不曾深交，也没有情意，虽然有过过节，但臣妾不愿再和她计较。夫人之位是皇上给的，只要皇上不把臣妾从常喜殿赶走，任何人也撼动不了臣妾的地位。”

    比起赵有容为了陪自己散步而拿着东西出来吃，这样生硬的话，听着就不那么亲切了。冠冕堂皇，就是在她的位置该说的话，进退得宜，没有任何错误可以挑剔，但不是苏玄想听的。

    他无奈地看着容儿：“朕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一次伸手，是真的轻轻抚摸赵有容的脸，昨夜云雨之后，他们本该彼此靠得更近，中午相见还是好好的，走了一趟清凉殿，突然就变得不一样了，苏玄不知道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眼前的人有了心事。“皇上我们继续走走吧！”

    赵有容没有松开皇帝的手，但自顾往前走去，反是被苏玄拉住了，她回眸来看，被问道，“你看见朕抱着德妃了，是不是？”

    赵有容点头：“正好看见了。”

    苏玄走上前，揽过她的腰肢：“朕该对你说什么，你才会高兴一些？”

    赵有容笑：“臣妾没有不开心啊。”

    她记得清凉殿寝殿里的那一幕，也记得皇帝当时轻轻地安稳地把德妃放下，离开时她满脑子都在想那个动作的意义，难道她希望看到更始帝猛地一把推开德妃，像被抓了现行的贼吗？不，相比之下，她宁愿看到这温和体贴的一幕，只是她心里，不怎么乐意罢了。

    借着昏暗的光线，更始帝打量着赵有容的双眼，好像企图从里头读到几句实话，略失望地说：“你不吃醋，也好有气度有心胸。”

    赵有容仰望着他，问道：“皇上希望臣妾吃醋，来满足您期待臣妾在乎您的心情是吗？”

    更始帝怔然，皱起眉头道：“你胆子可不小。”

    “永远揣测彼此的心情相处，会很累。”赵有容道，“面对妃嫔大臣天下人，臣妾才是皇后。与您在一起，只是您的女人，母臣妾不愿为了哄皇上高兴而说些所谓的心里话，既然是不想说的话，不想表露的情绪，那就是不应该出现，而非矫情。臣妾还要花很多的时间来了解皇上，皇上对臣妾亦如是，还请皇上不要把对待臣妾的感情，寄托在别人的身上，皇上的亡妻也好，德妃也罢，宫里的任何女人都是一样的，她们和臣妾本身没有任何关系。”

    天知道这些道理，她是从赵家老宅回来以后在这些失望了又失望的日子里怎么一点一点悟出来的。

    他只是因为赵萌正好还有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只是因为要让浮躁的旧臣们闭嘴，才点了赵有容做夫人，可是，上天却把这个女人直接送进了他的心里。

    他喜欢赵有容什么？初次相见，看到的那倔强的眼神，难道他仅仅是想征服这个女人吗？

    “既然如此，往后与朕在一起，不要自称什么臣妾，丈夫和妻子之间，没有尊卑，你也不是朕的臣工。”

    苏玄松开了怀抱，好好地牵着赵有容的手，绕着常喜殿缓缓而行。

    他们之间很久都没再言语，再一次绕到大殿正门，苏玄在她耳边说：“这么久了，朕一直忘了兑现你的第一个愿望。”

    赵有容含笑：“臣妾自己也忘了，臣妾难得才见后宫，皇上也不会来，也就没人惦记这件事了。”

    苏玄凑近她，几分嗔笑几分得意，像是终于捉了珉儿的短处。

    “现在……有别的人在，您看。”赵有容胡乱朝身边一指，可双颊已经泛红，带着不服气的笑意，在更始帝的目光下，终是服软道，“我记下了，一定记住。”

    此刻，苏玄顶在腹中的食物已经都克化了，夜色渐深，他自然留在常喜殿过夜，只是今晚没再要珉赵有容的身体。昨日初夜的辛苦，那些留在赵有容身上的痕迹，光是看着就心疼了，只是把心爱的人儿搂在怀里，说些悄悄话，便安然睡去。

    然而过去仅有的同枕而眠，总是更始帝守着赵有容儿睡去，偷偷看她可爱安稳的睡容，今夜，赵有容醒着的时候，苏玄已经微微打鼾了。

    纱帐外只有一盏蜡烛摇曳着昏暗的光芒，但是这么暗的光线下，却是赵有容第一次仔仔细细地，久久地看着她的丈夫。

    半个月多月前，因为太过疲倦而顾不得伤心皇帝的粗暴就昏睡过去的人，根本不敢想象会有今天这样的光景，被皇帝逼在水榭栏杆下差点翻落池水的人，也从没奢望任何温柔相待。所以，眼前的一切，裹在身上踏实而温暖的怀抱，都这么不真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