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夹了一些黄色透明的丝条放进乐乐的碗中,无比温和地看着她狼吞虎咽。
涂乐乐狠狠地将一口肉咽下,问道:“爹,你给我夹的是什么啊?”
涂博乐呵呵道:“猪耳朵呀,切成丝儿你就不识得啦?你的最爱呀,傻孩子!”
吧嗒,涂乐乐手中的鸡大腿儿一下子掉在桌子上。
她喊得歇斯底里:“什么?爹,你怎么能给我吃耳朵?还是猪耳朵!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吃什么耳朵!”
一提猪耳朵,她马上想起那黑汉子,那赤条条的躯体,那她亲口咬下的“朱爷爷”的耳朵……
呕……一顿狂呕。
涂博莫名奇妙,心急如焚:“乐乐,你怎么了?别急别急,以后咱不吃,不吃就是了!”
涂乐乐使劲儿地用衣袖蹭了蹭嘴巴,虚弱地靠在椅子上:“爹,说吧,你要跟我谈什么?”
涂博这才从惊慌失措中回过神来,一脸笑意:“明日辰时,你在璀璨楼相亲!”
“相亲?”涂乐乐看着头发微白的爹爹,瘪了瘪嘴。
她有一万个理由想嫁人没错,但是,不要用相亲这种老土又没新意的方法好不好!
涂相轻轻地拍了拍爱女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乐乐啊,你也老大不小了……”
未待爹爹把话说完,乐乐不满地插话道:“我才十六,还小呢好不好!再说了,上次七皇子一闹,全天下,还有谁敢娶我?”
涂相叹了口气,口气严肃,“如今天下形势大乱,皇子们为了能登上太子之位,结党营私,拉帮结派,乐乐,天下,要乱了!”
涂乐乐浑身一震,她从不关心朝政,今日听爹爹一说,不免担心起来。
“爹爹之所以这么急着要把你嫁出去,是想给你找个靠山,这样,万一……”
乐乐急了,一屁股从椅子上跳起来,“可是,爹爹,你投奔了大皇子,却又要我和别的皇子相亲,这,这,这……行不通嘛!再说,谁会挑明了和七皇子为敌,娶一个被他遗弃的女子呀?”
涂相捋了一下山羊胡,诡异一笑。
“这就是你爹我的精明之处,七皇子这个人,藏得很深哪!这世上能娶你的,确实只有他了!”
乐乐差点把口里的茶水喷出来,“什么?我的相亲对象是,七皇子?索阁?”
涂相得意地点了点头,“没错,我看中的,正是宁王!”
涂乐乐快急死了,一跺脚:“爹,他那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拒婚,您死了这条心吧!我可丢不起这张脸!”
涂相摇了摇脑袋,得意地拍着她的肩膀:“乐乐,爹相信你!皇上宠爱第七子,这可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啊,七皇子,就等于是咱们南秦未来的储君哪!”
储君?太子?涂乐乐翻了翻白眼,那给那个整天做着太子妃梦的紫薇好了。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她看了看一脸老态的爹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好吧,智取!智取!
淡定,要淡定!
“爹呀!你明知道宁王是不会同意的!”
涂博得意的捋了捋胡子,小眼睛眯得更小了:“山人自有妙计!乐乐,爹给你提供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才是呀!”
看着老爹那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涂乐乐浑身一哆嗦,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阿嚏!
此事不寻常,有鬼,绝对有鬼!
一边擦着鼻子,她一边眼珠一转,暗道:爹爹,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女儿什么人都可以嫁,就是不嫁那个目中无人的家伙!
想起那个桀骜的身影她就一肚子气,什么嘛,小心眼儿!
不就是分给她了么?有那么火大么?她涂乐乐真的有那么差么?
是不是分给薇薇的话那厮就会开心啦?
势利眼!大冰块!
小气猴儿!
切!
狠狠切!
香香的洗了个淑女澡,睡了个美人觉,涂乐乐推开窗户,好清新的空气啊!
她微微一笑,活着真好!
去他妈的猪耳朵!
转身找了一些针线布料,她一边做着手里的活儿,一边飞快的思索着如何不去相亲。
唉,她叹了口气,如果索阁不拒绝,她根本就无能为力的。
转念一想,她又笑了,索阁是不会来赴约的,那个人就像个骄傲的小公鸡,清高得很!
还有,他和她正在冷战期,他肯定不会来见她的!
一想到问题竟然迎刃而解,她轻松起来,皓腕轻翻,埋头专心地给她爹缝制一套睡觉穿的睡衣。
她神情专注,不时露出手臂上悬着的链子,墨绿的绳子上,随意的系着一颗圆润的红豆子,三十年才结一次果的天香豆蔻,悲催的被她当成了首饰。
她清楚的认清了一个事实,嫁人已经是迟早的事儿了,爹爹呀……女儿能为您做的就这么多了哦!
良久,她鼻尖冒着细汗,聚精会神的分别在上衣的下摆和长裤脚管的不显眼处各绣上了一朵小小的“宝相”花。
她信佛,一直都信。
但不包括吃斋!她可是无肉不欢!
宝相花是佛教中纯净无染的象征,这释迦摩尼的掌心莲,还有吉祥之意。绣上这宝相花,便能让穿着这衣服的人一生平安。
从小便没了娘,爹爹养育了她十几年,她甚至过得比那些有娘的孩子还幸福。
爹爹对她的宠爱,远远超出了一般,经常是每日给她一个小礼物,三天送她一个大礼物,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她!
她又能为爹爹做些什么?
早点嫁人!
爹爹要给她找个更大的靠山,她又为何不能给爹爹找个更大的靠山呢?朝中政局突变,风云再起,这宰相之位,摇摇欲坠。
涂乐乐不是个笨蛋!
她要嫁人,要嫁个大官,越大越好,最好是皇上,然后赶紧生一堆儿子,继续做皇帝。这样,谁敢动他爹一根毫毛?
要是有人敢伤害她爹爹,她定会跟对方拼命!
玩笑归玩笑,在她出嫁前,得为爹爹做点什么,比如,亲手做套衣物。
好了!完工!
她笑了笑,白皙的笑脸泛着兴奋的红光。
缝制了一个下午,终于行了。
纯白色的丝质睡衣,柔软,轻便,上衣和裤子的角落里,又用同色系的针线绣上了极为不显眼的宝相花。
总之,她尽力了。
展开衣衫仔细端详,她眉头拧成了结,暗道:我做的衣服,怎么像狗啃过似地?
针脚参差不均,衣袖左长右短,裤腿左宽右窄!
最要命的是,衣裤均尺码过大,她老爹那五短身材怕是消受不起!
作为一个千金小姐,她的确有很好的教养和一双巧手。
论琴艺,帝都里她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论棋技,她也是男女通吃,鲜少有对手。吟诗作画,更是拿手好戏……
说教养,礼仪宫规她是烂熟于胸,淑女的风范和仪态,她也是手到擒来,只是,她觉得那样太做作,故而,她总是以真性情示人。
奈何她也有英雄气短的时候,就是不会女红!
难道,有了长处就一定要说出来吗?一定吗?
她就是一矛盾的综合体,一般属于上蹿下跳的那货,抽风起来也会变成一个娇滴滴的文静美女!
一般,她不抽风!
“这么大,这么丑,爹爹肯定是不会穿的,唉,重做一套吧!”
她摇了摇头,抬手将这套极为拙劣的睡衣扔出窗外……
“就这么扔了?不嫌浪费么?”
窗外,男人的声音清清粼粼……
涂乐乐一惊,谁?
她探出头去,就见索阁将手里的睡衣端详了一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涂乐乐一愣,是他?
“喂!不准动,那是我亲手做的衣服!”
她怒目而视,娇憨呵道。
他怎么会来这里?
看来爹爹真的在动七皇子的脑筋啊,到底爹爹用什么方法打动了他呢?
索阁抬腿跨进房内,手却依旧抓着睡衣,没放开。
看了好一阵子,他淡淡地说了句,“这是本王在路上偶然所得,既是你不要的,那就归我所有!”
涂乐乐又急又气,咬牙切齿,真想冲上去咬他一口,狠狠的,往要命的地方咬!
她不知道,她做的第一件衣衫给了眼前的男子,而且,以后她做的每一件衣衫都将被眼前的男子穿去,她整整为他绣了一辈子的宝相花!
一想到自己刚刚又起了咬人的邪念,涂乐乐吐了吐舌头,都是猪耳朵惹的祸!
索阁坐在了红木椅子上,一边翻看手中的睡衣,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她的资料:“涂乐乐,宰相千金,丁丑年出生,为人刁蛮任性……”
这粗劣的手工,怎么和那手绢上白兔的绣工极其相似?
她和青鸾一样,笨手笨脚。
涂乐乐深深地吸了口气,暗暗攥紧了拳头,忍!
当官的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可千万不能给爹爹树敌!尤其是索阁这种睚眦必报的狠角色!
她花开了般的媚笑一下:“你不会是开始对我有兴趣了吧?这么了解我!”
今天索阁穿了件青色的长衫,清清爽爽,说不帅,那是蒙人的!
涂乐乐的心都要融化了,她是见帅仔就要多看两眼的那类色女,所以才和段紫薇臭味相投。
用目光猥琐了帅哥,她觉得对不起帅哥,不猥琐一下吧,她又觉得对不起自己。
得想个办法!
最后她标志性的双手叉腰,高傲地蔑视着气场超强的男人。
强悍的外表下,是一颗极度扭曲的心。
索阁看着她那对清澈黠慧的大眼睛,又仔细审视了那张无暇美艳的笑脸,狭长的丹凤眼眯了眯。
“没错,涂博不是安排我们明日相亲么?我满足他!”
涂乐乐脸红到脖子根儿:“喂!你怎么可能同意呢?不行的啦!”
索阁神情淡漠,涂博那只老狐狸这回是死盯着他不放了,本来,他是不该来的,但是,涂博说要给他一样很特别的东西,那东西特别到足以让他癫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