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院之行,虽没有得到完整的答案,但是至少薰然了解到了叶府北边两院所用的土地的确是后来购置所得,且原先是属于两户人家的。
许红梅说过,那块地原是属于一京官和他们许家的。
太祖为了扩建,寻他们家协商。他先找了那个京官,买下了大多数的土地,然后才找了许家。
原以为这事是轻而易举的,太祖开出的价位是市价的两倍不止,按理,那位京官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何况是家境一般的许家。
却不想,太祖还真得在许家这绊住了。这块地是许家买下来当做祖业的,他们也有意等手头宽裕时在此处盖房子,所以,他坚决不肯卖这块地。
太祖想尽了办法,价钱也一抬再抬,却终不能如意。
原来许家人坚信这块地能给他们带来好运,若是卖了会坏了许家的运势,这才一直不肯卖。
按照许红梅的说法,太祖最后用了下三滥的手段,逼得以卖布为生的许家家破人亡,最后只剩下了许红梅。
许红梅由奶娘和家中管家带大,奶娘将一切都告诉了她,管家教她复仇。
所以,她才会接近叶勉学,想要有朝一日能进入叶府。
没想到,叶勉学是一个没有担当,胆小怕事的懦夫,他根本就不敢将许红梅抬进府。就在事情停滞,没有进展的时候,惠歌公主的家奴前来寻她,要她听从惠歌公主的指示,而惠歌公主将会帮助她复仇。
于是,打糕节那日,薰然和叶慕贤从七里庄离开后,吩咐翠翠去了兴福庄,将桐籽磨碎,当做花生粉洒在了打糕上。
如此,当查出此事和她有关之后,因为她和叶勉学的关系,西府的人自然而然就会联想到此事与你们东府有关,如此东西两府便会闹得不可开交。
至于,惠歌公主调拨东西府关系的目的,许红梅说她也不知道。
而嫁祸叶慕贤之事,是叶勉学的主意,她将计就计,希望能让叶慕贤和叶勉学兄弟也反目。
徐红梅所说的一切,先不说惠歌公主插手,就说她的动机是因为叶家害许家家破人亡之事,薰然觉得她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才能安心。
祖父叶隆已经说了,要想知道更为细致的事,就必须去西府找叶纹。
多年来,薰然都不曾踏入西府一步,不知道叶纹老太爷会不会见她。
不过,去西府倒是有一个理由,那就是看望刚刚痊愈的福慧。
薰然这样想,便吩咐春柳前去厨房准备了一些新研制出来的月饼,装好后,带去了西府。
西府人丁兴旺,又有着叶纹这个老太爷坐镇,看着里头的一切倒比叶家的祖业,薰然所在的东府还井然有序些。
步入垂花门,薰然先去拜见了西府大夫人苏氏。
与苏氏寒暄了几句,薰然便提出要去求见叶纹。
“这一晃也有四年没给二太祖父请安了,所以今日阿宛想请大伯母通报一声,让阿宛前去尽尽孝心。”薰然笑盈盈说道。
苏氏沉吟半晌:“阿宛,你想给太祖父请安,这是应当,只是,你太祖父已经多年不曾管事,一人在别院静养,平日里都是谢客的。阿宛今日突然前来,恐老太爷未必肯见。”
薰然听出了苏氏言语中的为难,只好说道:“既然如此,阿宛便下去再去拜访。现在,阿宛还是去看看福慧姐姐吧。”
苏氏这才笑道:“好,好,慧儿瞧见你,一定高兴。”
说着,吩咐下人领着薰然去了福慧那。
福慧已完全康复,听说薰然来了,备下茶水点心,招待薰然。
两人喝茶聊天,说些家常。
“姐姐这几日可见到二太祖父?”薰然问道。
福慧答道:“难得一见。太祖父年事已高,多数时候都在别院静养,连祖父、祖母都难得一见,更别说我们这些小辈了。”
顿了顿,福慧继续道:“妹妹是知道,我这些年都居于京城,更难得一见太祖父,这次回来,我本想去拜见请安的,可是外祖父却说免了,故而,几日来,我都没有正式去太祖父请过安,只在前两日的早会时看到太祖父一次。”
薰然难掩失望,看来苏氏刚刚的话也不全是在敷衍她。
叶纹对东府本就有偏见,听说当年分家时,叶纹对东府可是颇有微词。
这几年,他连自己的亲曾孙一辈都不见,何况是她这个东府来的人呢。
“妹妹想去见太祖父?”福慧问道。
薰然并不掩饰:“是的,这次来除了看望姐姐,还想见见太祖父,这些年,都不曾拜见过。”
福慧喝了口茶,说道;“怕是不易呢。”
薰然道:“姐姐可有办法?”
福慧笑了笑:“我也没什么办法,不过我陪妹妹去别院一趟,说不定太祖父今日心情好,愿意见呢?”
薰然连忙道谢。
两人便起身前往别院拜见叶纹。
“昌伯,烦请禀报太祖父,东府的薰然前来拜见。”福慧对在别院伺候的昌伯说道。
昌伯看了一眼薰然,惊奇道:“东府来的小娘子?”
福慧笑着轻语:“昌伯,你失礼了。”
昌伯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娘子,老奴失礼了。只是……”
薰然知道,昌伯是想说:东府的人已经有太久没来拜见这位太祖父了。
“有劳昌伯了。”薰然含笑道。
昌伯见薰然为人温和谦逊,心里头倒有了几分好感,一面应着一面进屋禀报。
过了一会,昌伯出来了。
“如何?昌伯,太祖父可愿见我们?”福慧急切问道。
昌伯躬身说道:“二娘子,老太爷说只肯见东府娘子一人。”说完,抱歉地冲福慧笑了笑。
福慧也笑道:“只要太祖父肯见阿宛妹妹就好。谢谢昌伯。”
薰然则谢过昌伯和福慧。
随着昌伯走进屋子,薰然瞧见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瘦削的脸,面色黝黑,淡淡的眉毛下,一双慈善眼睛炯炯有神。
薰然上前几步,先是直直跪下,然后伏下身子磕头请安:“儿给太祖父请安,愿太祖父福寿安康。”
“起来吧。”深沉的声音响起,虽然不再洪亮,却依然蕴含着足足的底气。
薰然挺直了身板,提裙起身,每一步都做得十分到位。
“东府好家教。”叶纹低沉出声赞道。
薰然颔首不语。
“你是薰然?”叶纹问道。
薰然回道:“是。”
叶纹呵呵一笑:“我记得你是大郎的女儿,在东府应该排行第二。”
“太祖父好记性。”薰然含笑道。
“人老了,记性差了许多,不过,我对你还有些印象。五年前,你们东府的几个小辈前来请安,我问了几个问题,只有你都答上来了,记得那时你才七八岁的样子。”
薰然道:“那只是儿侥幸罢了。”
“不,不,绝不会是侥幸,也许现在的你已懂得收敛锋芒,撒谎掩饰,但七八岁的你应该还不懂得这些。”
薰然抬头,目光看向叶纹。
叶纹一双眼睛正盯着她,目光中看不出丝毫情感,这让薰然有些紧张。
姜永远是老的辣,而叶纹无疑是一块巨辣的老姜。
薰然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说吧,薰然,你来这儿有什么事?”叶纹盯着薰然看了一会,忽然直接问道。
薰然知道在叶纹这是不可能用平时的伎俩蒙混过关,便直截了当地回道:“儿是想来借本书。”
“借书?何书?”
“大太祖父亲笔所书的叶家宗亲记事。”
“你要这书何用?”
“儿想了解叶家早前的一些往事。”
“哦?是哪些往事?说来听听?”
薰然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说道:“关于东府扩建的事。”
“你是想查那块土地的事?”叶纹问道。
薰然回道:“正是。”
“为何想到去查这块地?”叶纹的声音忽然提高了些,充满了咄咄逼人的威严,让薰然不由地深吸口气。
“儿听说这块地大太祖父得来不易,便想知道是如何得来的。”薰然说完,抬头直视叶纹。
“哈哈哈,好,好,既然如此,你就拿去看吧。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本书里可没写这块地是怎么得来的,不过却写了一些这块地原主人的信息,你可以看看。”叶纹说道。
薰然显然没想到叶纹会如此轻易地讲书借给他,喜出望外道:“多谢太祖父。”
叶纹摆摆手道:“你也不必谢我,这书其实应该算是你们东府的,毕竟是兄长所著。不过,既然当年兄长将此书赠给了我,那我只能好生收藏着了。阿昌,你去书房把《叶家宗亲记事》取来。”
昌伯连忙去办了。
过了一会,昌伯便带了书过来。
薰然接过正要说谢谢,忽然叶纹说道:“薰然,你只能在此查阅,不能带出去。”
薰然愣了愣,正欲保证带出去也能一页不差地给送回来,忽听叶纹道:“这是规矩,你不用多言。”
如此,薰然只好作罢,当着叶纹的面,打开了这本书,翻找到了东府扩建的那一页。(未完待续)